88.镇魂灯

    赵云澜当时感受是,脑袋上被人套了个麻袋,刚挣脱下来，就莫名地发现自己瞬移了。

    他眼前先一黑，后一白,睁眼就不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，反正是不忘川下面了,他烦躁地卷着鞭梢四处寻摸，忽然,一片要勾出他雪盲症白茫茫中,他看见了一个孤独背影,远远地前面走着。

    赵云澜个高腿长,很就追了上去，看清了那身影是个身材矮小老者。

    老人即使站直了,可能也就到他胸口高，后背弯得像个煮熟了大虾，背着个云贵地区人民常用那种容量大得能搬家用背篼，赵云澜探头往背篼里一看，里面是空，什么也没装，可老人简直就像背了几百斤重东西，给它压得连头也抬不起来，只能面朝地背朝天地艰难地往前挪动着。

    赵云澜伸手托了一下大背篼，嘀咕了一句：“那么沉吗？”

    老人终于停下脚步，抹了一把额头上横流汗水，抬头露出一张苍老而黝黑面孔，模样让人想起那副著名油画《父亲》里那个端水老汉，他看了看赵云澜，露出一个疲惫笑容：“来，你跟我来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，这哪？您是哪位？”赵云澜皱着眉问。

    老人不回答，只是又埋下头，像拉犁老牛一样奋力地往前走，肩膀被空背篼压得深深地陷了下去，领口露出一对干瘪而突出锁骨。

    “是您老把我弄到这来？哎，这都干嘛呀，我好不容易逮着我老婆，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呢，就让您这么横插一杠子给搅黄了。”

    老人淡淡地微笑着听他抱怨，既不解释，也不答话。

    赵云澜又问：“带我去哪？您背得什么东西？”

    老人突然随着他自己步速哼起了一段词：“镇生者之魂，安死者之心，赎未亡之罪，轮未竟之回――”

    他拖着长长声音，用一种似唱还念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，来回来去总是这两句，低沉辗转，配着神神叨叨词，让人想起过去丧葬时，一路撒纸钱一路嚷嚷着“本家赏钱一百二十吊”跟夫。

    赵云澜见问不出什么，也就不再聒噪，手里鞭子变成了红字黑纸镇魂令，被他卷成个烟卷形状，叼嘴里画饼充饥，一边听着老人声音，一边心里默默地盘算。

    他突然有种错觉，就好像自己是走了一条上天天路。

    等等，天路……天路不是不周山吗？不周山不是已经倒了吗？

    赵云澜想到这时候，脚步突然一顿，虚空中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叹息，赵云澜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，紧紧地盯着老人身影，脱口说：“难道你是神农？”

    老人脚步再次停了下来，缓缓地转过头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赵云澜周身肌肉一瞬间绷紧了。

    自从他确定大神木里面所谓“记忆”是假造之后，心里就一直隐隐地有种怀疑――昆仑山巅尚且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得去，能大神木里动手脚不用说，一只手能数过来。后来赵云澜脑子里把那段记忆推敲了无数次，里面关于他左肩魂火去向非常模糊，关于不周山倒那一段又生硬异常。

    是什么人骗他？

    这样看来，神农氏好像是可疑，那段记忆里，从头到尾神农都是以一种恰到好处、冷眼旁观态度出现，乍一看好像十分大义凛然，但是细想却能发现不对。

    那段记忆是一个完整故事，里面出现任何一个人如果被取消，后都会有不同结局，也就是说，他们一举一动都牵连着很多能说得通因果，唯独神农――即使那段故事里没有神农，开头结局是一样，完全不会影响什么。

    后来见了附他父亲身上神农药钵，听了鬼面那说漏嘴一般那句“神农借去了你魂火”，似乎都印证他怀疑。

    而大封印石里，女娲似是而非那一句“神农错了”，又不偏不倚地挑动了一下赵云澜神经。

    赵云澜捏紧了拳头：“所以对大神木动手脚人，到底是不是你？”

    老人没有答话，脸上露出担忧神色，有那么一时片刻，赵云澜觉得自己听见了不周之风声音。

    他话音没落，雪白世界骤然分崩离析，灼眼强光打进来，赵云澜忙捂住眼睛，好一会，他才试探地缓缓放下了手，透过被刺激得直流眼泪眼睛，他发现自己竟然到了凡间。

    赵云澜打量着周遭，愣了片刻，心里忽然升起了某种十分诡异、又熟悉又陌生感觉。

    好半晌没想起来，直到他看见街角一家冰激凌店。

    赵云澜骤然睁大了眼睛――这里他家附近，只不过对街冰激凌店老早就已经倒闭了，五六年前就被装修成了一家小火锅店。

    他一时有些发懵，原地踟蹰了片刻，终于大步走了过去，用身上不多零钱店里买了一碗沙冰，然后像个傻逼一样一帮小女孩中间，靠着窗户，盯着人家店里墙上挂历上那个巨大“22年”，面无表情地用一种非常苦大仇深吃法，把沙冰咬得“嘎吱”作响。

    活像是来收保护费砸店。

    赵云澜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做一场梦，或者看一场场景都切换不利索蹩脚电影，一会天上一会地下，好不容易回到人间，竟然还莫名其妙到了十一年前。

    就他吃到一半时候，赵云澜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人，他立刻坐直了，以一个狐b一样姿势伸长了脖子，透过冰激凌店橱窗往外望去，由于“凶神恶煞帅哥咬沙冰”这个图景实太有存感，导致周围几个妹子不停地观察他，此时也忍不住顺着他目光，跟着他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。

    结果成就了一个篮球队狐b。

    赵云澜看见从他家小区里开出了一辆熟悉车――曾经承载了他无数童年回忆，后来被他爸不留情面地换掉那辆旧轿车！

    赵云澜立刻把没吃完东西丢了桌子上，以捉奸一般迅猛速度冲了出去，沿街拦了一辆出租，摸出兜里破破烂烂工作证，把上面警徽往出租车师傅眼前一晃：“麻烦您给我跟紧前面那辆车！”

    师傅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拉一回7，立刻激动了，一脚踩下油门，车像尥蹶子一样地呼啸而出，旧出租车一秒钟变成了f1，那让人发指加速度险些把赵云澜活生生地拍扁副驾驶车座上。

    赵父开车一直到了古董街，再往里，就是那条满是店铺小胡同了，里面不让走机动车，赵云澜隔着百十来米，眼睁睁地看着他爸把车停了路边，带着一副明星防狗仔大墨镜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“师傅，停这停这！”赵云澜眼睛紧盯着他父亲背影，胡乱伸手摸出钱包，刚要掏钱，被司机师傅义正言辞地拒绝了。

    赵云澜：“您拿着别浪费时间，我要把人跟丢了。”

    司机师傅大义凛然了敬了个礼，然后用力握了一下他手，铿锵有力地说：“同志，你去吧，不收钱，我要为人民服务！”

    赵云澜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无语了一秒钟，决定不再客气，果断跳下车跑了。

    十一年前古董街还不像之后那么规范，挺窄一条胡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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