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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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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问你几句话,你如实回答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其一,四十无子方可纳妾。”

    慕月笙身影挺直,姿态恭谨,“终身不纳妾,只要沁儿一人。”

    崔颢愣住,微抬眼,心中稍宽,遂坐直了身子,继续试探道,“你母亲出身尊贵,家中妯娌颇多,沁儿是晚辈,自当孝顺,只是她性子软和,我担心她有不周到的地方。”言下之意担心崔沁被人欺负。

    慕月笙承诺道,“我母亲甚是喜爱沁儿,断不会为难于她,此外,陛下已在慕府隔壁敕造慕国公府,我婚后便与沁儿独立门户,不与长房二房搭嘎,沁儿便是国公府唯一的女主人。”

    这么一来,国公府的后宅便是崔沁的天下,不会受制于人,简直是神仙日子。

    崔颢心中大半个石头已落下,他身子微微往前挪,双手搭在膝盖,半身前倾,语气再不如先前那般严肃,反而是略有些忐忑,

    “我还有一个要求...”

    “您只管吩咐。”

    “沁儿年纪太小,完婚后也不过十五,女孩儿过早怀孕,很损身子,我要你完婚一年后再圆房,你可答应?”

    这个要求很不近人情,但为了崔沁身子着想,他不得不争取。

    崔棣听了这话,不由狠狠剜了弟弟一眼,满脸忐忑望着慕月笙,“慕国公啊,这一点其实....”

    慕月笙毫不犹豫应道,“我答应您,完婚一年后再行圆房。”

    前世崔沁嫁他时,已有十八岁,眼下身子嫩枝儿似的,含苞待放的骨朵儿,他哪里舍得她过早经历生子之事,再想起团团那调皮的劲儿,慕月笙暗道,还是晚几年生孩子好。

    这一条应下,崔颢再无二话,眼下才知,慕月笙是诚心求娶,他含着泪起身,躬身上前,亲自将他扶了起来,

    “允之啊,我并非为难你,我只此一女,不求富贵腾达,只求她平安顺遂。”

    慕月笙见他潸然泪下,不由动容,再退一步恭敬而拜,

    “月笙定不负嘱托。”

    崔颢一松口,婚事便提上日程。

    次日,齐阁老登门做媒,又三日,慕月笙亲自下聘,那聘礼足足绵延了十里,大大小小的礼箱堆满了崔府宅院。

    崔颢瞅着这浩大的架势,不由头疼。

    慕家这么大排场,他去哪里筹备相匹配的嫁妆呢。

    婚期定在来年八月初八,还有大半年时间备嫁。

    这个空档,慕月笙将臻粹阁的股份悉数转给了崔沁,崔沁的图样花样百多,叫同行望尘莫及,臻粹阁生意越做越大,一月竟是有一万两的进项。

    还愁什么嫁妆?

    泉州巨富希家,听闻外甥女得嫁当朝宰相,铆劲准备了两艘海船的添妆送至京城,崔颢原是不要,慕月笙有了前世的记忆,对希家也不甚欢喜,欲要暗中拒下。

    怎知派人一查,这一世的希家门风极其清正,并无前世那些糟心事,希家老太太与大老爷也早早过世,如今掌家的是希家大少爷希简,娶的又是泉州市舶司司正的女儿,夫妇俩由来疼爱这个表妹,又念及姑母早逝,表妹可怜,一心想给她撑脸面。

    一切与前世不同,慕月笙犹豫了半晌,终是没有下手。

    他并瞧不上那点东西,他在江南的财富远远不是旁人所能料想,但于崔沁而言,她需要娘家人撑腰。

    崔沁因上次曲江园拔得头筹,在京中名声大噪,又因马上要嫁给慕月笙,成为当朝唯一的国公夫人,争相结交者甚众。

    她突发兴起组织了一个诗社,渐渐的,演变成女子学院,与前世一般,慕月笙替她选址在燕雀山,定名为燕山书院。在慕月笙的支持下,她广收学徒,请来裴音与欧阳娘子坐镇,裴音身子不好,却又着实对书院感兴趣,耐着性子来授课,书院一经开学,便是人满为患。堪堪半年,名声远播,遐迩海内。

    转眼到了八月初八,婚事举办得极为隆重,这一世有了崔父主持,国子监学徒齐聚崔府,二十来人铆足了劲要好好刁难当朝首辅,玩起了成语串龙,行酒令,猜诗谜等游戏,花样层出不穷,慕月笙照单全收,热闹程度不亚于慕府。

    这一世接亲,比上辈子哪一回都要艰难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,抵达婚房门口,便见一排新娘立在屋子正中叫他猜。

    不许摸,不许碰,只给一次机会,认错了便回去。

    慕月笙不敢大意,就在七位新娘身后来回踱步,试图寻找线索。

    七位新娘身量一般,喜服红盖头皆是一模一样,便是站姿也如出一辙,个个屏气凝神,真叫慕月笙束手无策。

    等他绕着七人折腾半晌,忽的发现拔步床内鸳鸯帷帐微动,他蓦地上前,将帷帐一掀,里头端坐着一与众不同的美人儿,只见她俏生生隔着红纱冲他眨眼,

    “月笙哥哥,我在这呢。”

    软糯糯的嗓音,甜化了他的心。

    他将新娘抱起上了花轿。

    十里红妆,万人空巷。

    过火盆,拜高堂,热热闹闹将新娘送入洞房。

    待应酬结束,慕月笙撑着微醺的眸,回到了清辉堂,遥想前世他不胜酒力,洞房之夜差点伤了崔沁,这一世,他独守空房时便日日纵酒,今日自是被灌了不少,却还算撑得住。

    初秋,夜凉如水,处处红灯点缀,温煦动人。

    他挥一挥衣袍,将身后喧嚣撇下,一脚踏入静谧的后院。

    清辉堂后林木葳蕤,树盖华茂,月沙徐徐倾泻,被轻烟载起,绕檐而旋。

    红光透过窗纱泼洒而出,清辉堂如蒸霞蔚,缥缈似天宫。

    而那天宫,正住着他两世着迷的人儿。

    前世所有的遗憾,在这一刻得到弥补,他胸膛被喜悦与满足给充实,沉甸甸的,喜上眉梢,如驻春光,微醺的眼角被酒意带出一抹泛红的剪影,将那清隽的身影,衬得诡秘绝艳。

    慕月笙扶着廊芜,一步一步朝正房迈去。

    清辉堂极为阔气,廊芜甚长,他这一走,仿佛是踏过前世今生,穿越时光而来。

    待吱呀一声,将门推开,满室的红炫了他的目。

    他微晃了晃神,迫不及待去寻那朝思暮想的人儿,绕过十二开有凤来仪的屏风,折入东次间,掀帘而入内室,千工拔步床被红纱给盖住,清风浮动,轻纱摇曳,一如他此刻的心。

    “沁儿....”

    他哑声平和唤了一句,

    里头毫不动静。

    他缓缓走近,借着两侧红烛,瞧出里头一道柔美的身影侧躺着,粉嫩的寝衣将那玉臂香肩给裹住,曲线毕露。

    慕月笙酒意上头,喉咙不自觉干痒,他下意识将腰间系带一扯,大红喜服滑落,只留里头殷红的丝绸寝衣,颇有几分浮浪子弟的模样。

    隔着朦胧的纱帐,里头那窈窕的身影越发迷人。

    他伸手待要拂开床纱,募的想起求亲时,朝崔颢做出过的承诺。

    这念头浮起,如同冷水将他心头所有旖旎燥热给浇灭。

    他堪堪立在床榻前,如同雕塑。

    崔沁累坏了,便先小憩了半个时辰,乍然来到陌生的地儿,睡得并不踏实,听到外头有动静,便扭身朝外看来,

    “夫君?”

    薄衾一掀,露出完完整整妩媚的娇躯。

    见慕月笙立着不动,只当他是呆住,她腼腆一笑,俏眼微探,嗓音滑腻,“夫君,还不进来吗?”

    他是想进来呀。

    慕月笙深吸一口气,凭着一贯惊人的自制力,压下一切杂念,恢复惯常清润的模样,徐徐掀开床帘。

    里头的春色,如同画卷一般被缓缓拉开。

    朦胧的光线下,崔沁侧身斜躺,秀发如瀑布似的垂在迎枕,乌黑如墨,衬得她那张俏脸越发白净瑰艳,她腰肢儿往下一沉,水杏眼格外幽亮,慵懒地冲他轻笑,“夫君,进来呀。”明明长得清丽,神态也甚是娇憨,偏偏给人几分勾缠的味道。

    这大半年来,她开书院,举办画展,又亲自打点臻粹阁的生意,早已不是当初那懵懂无知的少女,虽有羞涩,大抵还是大大方方的,并不扭捏。

    尤其定亲后,又累日与慕月笙黏在一处,二人私下并不是没亲吻过,偶尔纵情,她也不小心触过那坚硬。

    慕月笙瞧见她这番模样,只觉热血冲上脑门,他仰头望天,“我去洗漱。”

    折去浴室陶腾半天,洗了一番冷水澡,换了件薄薄的中衣上床,见崔沁乖巧躺在被褥里,松了一口气,立即掀开薄衾便躺了下去,只佯装累坏的模样,“沁儿,你也累了,早些歇着。”

    崔沁微愣,她是故意将自个儿塞入被褥,好等他来捉她,他如何说这话?莫非玩什么花样?想起以前慕月笙在她身上做的事,崔沁便放下心来,他呀,定是在使坏。

    她低低偷笑,慢腾腾埋入被褥里,只留半个脑袋在外。

    昨夜大伯母丢给她一本画册,教授了许多隐秘之事。

    慕月笙早就忍得很辛苦,总算熬到名正言顺,她已做好准备,今夜断不能扫他的兴,是以方才她才小睡半个时辰,眼下神采奕奕,静待垦栽。

    只是等了半晌,不见慕月笙有动作,不由愕住。

    她悄悄回眸,微暗的光线下,他俊脸朦胧,双眼微垂,看似已睡熟。

    崔沁眨了眨眼,便觉不对劲,登时坐起身来。

    慕月笙的被褥也被她掀开大半,半个身子露在外头,他再也装不下去,漫不经心睁开眼,微醺的眸佯装不解,“沁儿,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这话该我问你,你这是怎么了?”她眉峰修的极细,如一抹细韧横在眼上,给平日妩媚的她添了几分英气,眼下她眉头拧起,越发显得气势凌凌。

    这一世的崔沁被娇养长大,没有前世那般小心翼翼,径直就问了出来。

    慕月笙不由苦笑,只得被迫坐起身子,见小娇妻俏脸绷紧,虎视眈眈觑着他,如同小兽一般,心中苦恼之至,隔着一肘的距离,劝道,

    “沁儿,我实话与你说,求亲那日,你爹爹吩咐我,一年内不许圆房,我应下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爹爹提了这样的要求?”崔沁怒色褪去,杏眼瞪圆,

    她衣衫半解,露出颈下柔美的锁骨,

    慕月笙咽了咽口水,苦涩点头,“沁儿,你爹爹也是为了你好。”

    “才不是!”崔沁气得哭出声来,腰身微颤着,就堪堪往他怀里栽去。

    慕月笙见状不妙,当即后仰,用双臂扶住她微颤的肩头,与她隔开一拳的位置。

    眼下他喝了不少酒,哪里敢抱她,更经不住她撩拨,

    “沁儿,你还年轻,咱们不急!”

    “这是急不急的事吗?洞房花烛夜不圆房,像话吗?”

    崔沁见他姿态抵触,越发大怒,眼泪登时汩汩外冒,气得将他往床榻一推,挺直了腰身,辩道,“我爹爹也是糊涂至极,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,他以为是为了我好,实则是害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倘若你一年不碰我,那便得与我分床,于夫妻感情百害无一利,若是叫母亲晓得,岂不责怪我骄纵肆意,不肯服侍夫君?再落到两位嫂嫂耳朵里,又该是笑话我,便是家中子侄也会看不起我。”

    崔沁越说越委屈,音调儿带着哭腔,“洞房之夜不圆房,那便是奇耻大辱,我爹爹脑子不经事,你怎么也不替我想一想?”

    慕月笙竟然不想碰她,怎么会这样?

    她好难过。

    出嫁之前,伯母嫂嫂皆是再三吩咐,教她要如何侍奉夫君,慕月笙身份不比旁人,若是能早日生下嫡子,便是万无一失,慕家两位嫂嫂皆有儿女傍身,她自然不想落人下乘。

    结果慕月笙打算一年不碰她?

    且信他能耐住性子不寻花问柳,若真忍下去,也必将身子忍出毛病来。

    这如何使得?

    慕月笙见她委屈,心中疼惜,也十分懊恼,却还是坐起身,耐心开导她,“沁儿,女人家的怀孕生子极为遭罪,你现在太小了,我不想你过早经受这些....待过一年,你身子养好,咱们再圆房不迟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,只见崔沁面罩寒霜,眼神儿如同冰冷钩子的,手慢腾腾覆在腹前,纤指一挑,腰带利落松开,寝衣半开,微扬下颌质问道,“我哪儿小了?”

    慕月笙目光从她身上一掠,暗吸一口凉气,眼神发烫似的挪开,原先压下去的酒意从五脏六腑窜了起来,不可控的念头试图占据他脑门,他闭了闭眼,呼吸略粗,

    “你别这样....”

    嗓音已哑如丝绸。

    这一世她不曾受人冷眼,饱食好眠,确实比上一世养得更好。

    那身段已不逊色上辈子初嫁他时,只是....君子一言九鼎,岂能食言?

    何况这才第一夜便破誓,今后叫他如何取信于岳父?

    理智占据上峰,他转身欲要下榻,“我还要去浴室!”

    崔沁见状俏生生扑过来,从身后搂住他,

    “你去过了!”

    “那再去一次....”

    “慕月笙,你今夜若不圆房,就是个怂瓜!”

    委屈的嗓音,伴随着柔软的身子贴过来,慕月笙的理智再次被拖入谷底。

    他身子僵如石头,尾音磕磕绊绊,“沁儿....沅沅....你听话...你乖一点....”

    “我不乖,我偏不听话!”

    ........

    慕月笙的脑子一片空白,只怪这大半年来,他没少欺负她,如今她加倍奉还。

    凌迟是什么心境,他大概已了解。

    崔沁已察觉他的反应,得意地勾了唇,媚眼如丝地将他往回扯了扯,迫着他来瞧她。

    那双水杏眼此刻如同钩子,妩媚至极,魅惑的眸光一寸寸逼近。

    慕月笙被迫仰身,双眼紧闭,险些呼吸不过来。

    一边是男人泰山般的承诺,一边是不给圆房便不肯撒手的娇妻。

    慕月笙脑中如一团浆糊,陷入泥潭般,难以抉择。

    直到,他耳畔响起她软绵绵的嗓音,抽丝剥茧地将他心头最后一点理智给剥除,她的甜香如同天光罩在他心头,主宰他一切感官。

    “你喜欢我的对不对?”

    “月笙哥哥....”

    “笙哥哥...”

    前世今生,慕月笙什么都能承受,唯独受不了她一句“笙哥哥”,每回这般唤他,他恨不得将命给她。

    不,她本就是他的命,是他的喜怒哀乐,是他此生荣光。

    床前红烛摇曳,窗外秋意正浓,几只翠鸟被屋内动静惊起,打林子里跃出,最后驻足在屋檐垂望,豆大的眼珠觑那喜房几眼,恍觉无趣,最后扑腾着翅膀,卷起一抹娇息掠向苍穹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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